[WOW] 磨損的食人妖骰子

作者: BigCat (《Ψ星靈獵者Ψ》) 看板: WOW
標題: [創作] [極短篇] 磨損的食人妖骰子
時間: Sun Jun  6 19:16:03 2010

身為一名獵人，偶爾會找到一窩不見母熊蹤影的小棕熊，也是很合理的。



「所以你決定餵他們？」沙辛一仰頭，喝光了一整壺酒。
「也許吧。」我一邊整理背包剩下的箭，一邊盤算上哪找熊飼料。
「這不是個好差事，班。」沙辛搖搖頭；「我是說，他們是野生動物，而且說不定母熊只是上哪找食物了，只是剛巧我們發現熊窩的時候她不在。」

「小熊餓了好幾天了，我看得出來。」還有兩個彈藥包的子彈，看起來暫時不用補給。「而且現在是冬天，母熊應該要在熊窩裡冬眠。」

「班，我知道你忘不了老羅夫，可是這窩小熊──」
「沙辛；」我擺擺手，「羅夫是世界上最好的白熊，謝謝你。」



向熟識的店主人要了兩壺麥酒；我扛起獵槍，迎向丹莫洛的冰天雪地。
殺了幾隻撲過來的狼，把狼肉割下略作整理後，將它們帶往發現小熊的地方。

日復一日。

其中一隻耳朵缺了一小角的小熊與我特別親近，後來成為我的得意助手。
為了懷念老羅夫，我讓牠繼承了羅夫的名字。
沙辛也非常喜歡牠，還為牠繫上一條自己親手做的雕花皮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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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，沙辛從暴風城回來之後，問我願不願意去北裂境參加開墾。

「這傢伙怎麼辦？」我摸摸羅夫的頭，牠回應我似的小聲輕吼著。

店主人笑著指指門外的小姑娘，「就託在丫頭那兒吧，你回來再去看看牠。」


╳╳╳


北裂境的寒風，讓人不由得把厚斗篷再裹緊一些。
每到這時，我就格外想念羅夫。
即使我不在身旁，牠的絕佳身手也足夠自己吃飽，何況店主人對牠很好。

沒有問題的，我試著安撫自己。
名字叫做羅夫的熊都是好熊，沒有問題的。我們很快能團聚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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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裂境的旅程，一直到休拉薩盆地加入奈辛瓦里營隊以後，才算稍微安頓下來。
這裡實在是個不錯的地方。
有河水可供飲用洗滌、果樹也生長得很好，還有各種野獸能取得肉食。

沙辛閒來會從附近的礦工和詛咒教徒身上偷點東西，偶爾還能偷到一些酒。
他的用毒技巧日益精進；敵人常常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，就已死在他的匕首下。


╳╳╳


「班，我有個壞消息。」
每隔一段時間送補給彈藥來的信差，今天不知為什麼臉色特別凝重。
「你丹莫洛的家被食人妖毀了。」

我跳了起來，差點打翻手上的康加露酒。
食人妖！毀了多少村莊還不夠，連我的家都──

「店主呢？」
「去了鐵爐堡避難，村民幾乎沒有傷亡。」信差嘆了口氣，「銅鬚國王派出援兵的速度很快，只有村莊被燒了，村民大部份都平安。」

「那，」我幾乎是抓著信差的領口逼問，「羅夫呢？」
「小熊嗎…」信差低下頭，從背包裡翻出一條帶子；「我們只找到這個……」



那天晚上，一向多話的沙辛沒有來煩我。

他只是坐在我旁邊，靜靜地、用悲傷的目光盯著我手裡緊握的雕花皮帶。

╳╳╳

隔天，我們告別奈辛瓦里，往更寒冷的冬握湖行進。
雖然沒有說明原因，奈辛瓦里還是以明暸一切的神情，輕輕拍了拍我的肩。

他讓我想起我爺爺──喜歡扛著心愛的獵槍、帶上一壺麥芽酒，到處尋找獵物的典型獵人；槍法精準，不讓獵物多受額外的痛苦。

「最好的獵人只取剛好所需，絕對不會濫殺無辜。」
記憶中的家、溫暖爐光旁的搖椅上，爺爺總會這麼告訴我。

╳╳╳

沙辛和我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冬握湖的戰爭。
那條雕花皮帶，沙辛慎重地將它纏綁在自己的匕首上，像護身符一樣。
每一場戰爭，那把匕首都會灑上不少部落的血。

「讓羅夫喝他們的血！」沙辛恨恨地說。

──我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


戰爭持續愈久，雕花皮帶的血褐色就愈深。
大約是帶著恨意，沙辛殺人的方式也愈來愈殘忍、愈來愈瘋狂。

從一開始讓對方在毫無知覺下失去性命，到現在用染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劃開敵人的血肉、聽敵人的慘叫，然後把體無完膚的敵人扔在雪地裡當成亡魄們的祭品──

他的眼底似乎也浸染了和雕花皮帶一樣的血褐色。



「讓羅夫喝他們的血！」沙辛咆哮著──


╳╳╳


冬握湖勝利後，沙辛眼底的血褐色，一下子決堤成淚。
他殺了幾千個食人妖，手段殘虐瘋狂，有時連聯盟軍官都不忍卒睹。

但這時的沙辛，只是輕輕撫著雕花皮帶，喃喃自語著。
「沙辛幫你報仇了喔，羅夫…」

我不知該怎麼表情。



整理好行裝，沙辛跟我打算就這樣回丹莫洛。
冰冠城塞的大業，自有老弗丁去處理。
聽說村莊已經重建，店主人也已重新開業；大夥兒憑著毅力很快站了起來。

「你回來再去看看牠。」腦子裡閃過店主人的話。

「回去以後，我想找找看有沒有羅夫留下來的東西。」我說。
沙辛沒有回答；只是就著月光，以冬握湖的雪水將匕首上的毒洗去。

╳╳╳

三年不見，丹莫洛還是丹莫洛。
只是我們都變得比較沉默。

店主人的笑臉一如往常；不多問什麼，同情似地抱上來一桌子麥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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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幾天，沙辛和我又去叨擾店主人，打算喝個盡興。

就在我們準備不醉不歸的時候，食人妖來襲的警示鼓聲倏地大響。

我抓著獵槍，上膛、衝出門外。
沙辛早就不見人影，大約已經遁入陰影中準備大開殺戒。

踩著敵人屍體練就的射擊本事，自然是一發子彈爆一個腦袋。
早年是個大威脅的食人妖，現在只落得睜大眼睛、不甘願地倒下。

沙辛眼底的血褐色又紅了回來。



我們一路殺到某個看起來像據點的地方，被雪覆蓋的山洞前有一些營火和木柴。
沙辛潛行去繞了一圈，搖搖頭，表示應該沒有人了。

我正準備從樹叢走出去──突然聽到東西落地的框啷聲。

沙辛警戒地拿著匕首戳開積雪，赫然發現山洞裡有個食人妖。
像是生了重病似的、躺在小火堆旁邊，發出細微的呻吟聲。

食人妖也發現沙辛了。
確認無法逃離後，食人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。

我遲疑了一下，沒有把子彈射出去。
沙辛看了我一眼，手起刀落，毫不猶豫。



「我老覺得不該殺病弱的人。」我拾起食人妖滾落的兩個骰子，端詳了一會。
「……」沙辛正想說什麼，卻聽到洞口傳來熟悉的低沉吼聲。



──是一隻耳朵上缺了一小角的棕熊。



沙辛像被雷打到一樣，看著我們都以為已經死去的羅夫。
羅夫則是定定地看著他，既不攻擊、也不前進。

我看著羅夫身邊的幾塊狼肉，突然明白了什麼。

「他…是你後來的主人嗎？」羅夫聽到我的問話，轉頭盯著我。
「他生病了，所以你帶食物給他嗎？」羅夫還是盯著我。
「他對你很好嗎？」羅夫的視線沒有移開，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哀傷。

沙辛仍然一動也不動。



羅夫走過去，嗅了嗅食人妖的屍體──
然後悲傷地低聲咆哮起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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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，我們把食人妖火化了，埋在矮人們的墓園裡頭。
對外只說是對食人妖戰犧牲的無名路人，大家也接受了這個理由。

匕首上的雕花皮帶，把血污洗去後，重新繫上了羅夫的脖子。
牠以低吼接受了這項回歸的禮物，用厚實的前爪輕輕抓了抓沙辛。

沙辛拍拍羅夫，提起簡單的行裝，說要暫時出去旅行一陣子。

「我是過於瘋狂了才會殺了那個食人妖。」
「等我學會不被仇恨淹沒，再回來跟你們過日子吧。」沙辛嘆了口氣。



羅夫跟我現在還是每天一起外出打獵。

「最好的獵人只取剛好所需，絕對不會濫殺無辜。」
爺爺這句話，成為我打獵的準則。



偶爾，我會帶羅夫去那個食人妖的墳墓前，靜靜地坐一會兒。

那兩個磨損的食人妖骰子，鑲在雕花皮帶上，安詳地映著銀色下弦月……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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